江书一愣,只觉通体发凉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皇后到底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奴婢不知道……”紫浔满脸是泪,“奴婢要往屋内冲。可马上就用御前侍卫涌进来,扣住奴婢,说皇上叫奴婢远远滚开,无召不得近前!奴婢自然不肯,拼命挣扎,可、可……”

    江书抬手,用衣袖为紫浔擦去脸上泪水。

    那是御前的带刀侍卫,可紫浔只是一个小姑娘。

    “见奴婢不肯听话。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宫女过来赏了奴婢几个耳光,才叫人把奴婢拉到了慎刑司。”紫浔哭得浑身颤抖,“奴婢没用,都是我没用!护不住皇后娘娘!”

    江书把紫浔抱在怀里,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,帮她顺着气。

    心中却一分冷似一分。

    她大概能猜出鸿庆帝此去何事。

    崔皇后身上的毒,本来就是他派人下的。皇后什么时候去世,他这个皇帝心中有数。

    趁着崔皇后身体衰弱,人还未咽气,鸿庆帝去找她,大约就只有一个目的:

    找镇北王的兵符!

    如今,北疆被鸿庆帝一道圣旨,让出了几百里土地。

    玄甲军的布防,也要随之撤退。

    正是忙乱而士气低沉的时候。

    若这时候,崔家的兵符再落在皇帝手里。

    摧毁镇北王的玄甲军,也就是一个来回的事。

    鸿庆帝惦记的肯定是这个!

    而且……

    以皇帝的性子,怕是也为了此事,对一个垂死的女人,威逼利诱。

    当真是……恶心。

    可……

    江书还有一事想不明白。

    若果真如此,无论皇帝找没找到那兵符,崔皇后死了,人死若灯灭,为何却不许她们这些妃子前去守灵呢?

    总不能是……

    皇后的遗体,不能见人吧?

    皇帝到底把皇后怎么了?

    江书安抚好紫浔,又重托了沈无妄:“紫浔姑娘一定请沈大人照顾!”

    沈无妄点头答应。

    可见江书转身便要离去,他不觉跟了上来,“你去哪儿?”

    江书快步走着,“与沈大人无关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能无关?你若折在了长春宫,咱家上哪儿再找这么有力的同盟去?”

    江书微微皱眉,“不会的。”

    “依咱家看——”沈无妄刻意拖长声音,“谨贵妃,你这一去,必死无疑。”

    江书脚下步子不停。

    沈无妄连忙赶上,“不是吧,这你都还要上杆子去送死?”

    “崔皇后待本宫恩重如山,她出事,我不能不管。”

    “可如今人已经去了,你再去送死,也救不了她。”

    江书张了张口。

    沈无妄说的道理,她又何尝不懂?尤其是现在,她已彻底明白了崔皇后的选择。

    如今,她该选明哲保身才是。

    可……

    江书脚下的步子只是微微缓了一下,复又加快,“我要去看看娘娘,到底怎么了。”

    “来者何人?”.M

    到得长春宫门口处,远远地江书已感觉到了何往日全然不同的肃然和压力。

    数以百计的御前侍卫,将长春宫重重围绕。

    大门口处的侍卫都拔了刀,明晃晃的刀刃映照着火把的光,亮得灼人眼目。

    见江书一行人来,打头的侍卫大声喝问:“皇上有旨,任何人不得入内!否则,杀无赦!”

    “锵——”

    侍卫们手中的刀剑,在夜色中,发出长鸣。

    江书肃容,跪下,对着长春宫方向:“永寿宫江书,拜见皇后娘娘!”

    打头的侍卫如铁塔一般巍然不动,“皇上有旨,皇后薨逝,闲杂人等不许出入长春宫,以免惊扰皇后灵驾。谨贵妃请回吧。”

    “皇后待我恩重如山,我要为皇后守灵!”

    “贵妃娘娘,勿要为难小的。”侍卫上前一步,压低声音,“皇上还在里面,说了谁也不见,不许人进。您对皇后娘娘一片孝心小的们都看到了,您就别在这儿跪着了,回去等消息吧。”

    江书轻声道:“敢问一声,是等什么消息?”

    侍卫一滞,“也……没什么,不过就是何时举哀,何时落葬的消息罢了。”

    江书摇摇头:“本宫不走。”

    侍卫深吸一口气,“既然如此,怕小的们,就要得罪了……”

    说着,他一挥手,身后又涌出几个孔武有力的内侍,就要强拉着江书离开。

    江书身边,沈无妄上前一步,淡淡一句,“住手。”

    “沈大人,不要难为小人们。皇上就在长春宫,若是惊扰了,你我都吃罪不起。”

    沈无妄一脸无谓。

    他不是从前的沈无妄,对鸿庆帝没有一丝情感上的牵绊。

    甚至十分厌恶这个所谓的“义兄”。

    现在还愿意留在宫里,当这个大太监,不过是因为……

    皇帝给的多。

    离了宫内,离了鸿庆帝,他也能活。

    是故对皇帝缺乏敬畏心。

    见那侍卫不肯退让,还一力要上来推搡江书。

    沈无妄面上带笑,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剑柄。下一刻,就要出鞘。

    “住手!”

    一道声音,从众人身后传来。

    江书抬头,“幕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沈无妄动作一顿,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不悦。

    狗皮膏药一样,怎么哪里都有这个幕亓一?他讨厌他,好想用他喂狗。像幕亓一这样的世家公子,娇生惯养,细皮嫩肉的……狗一定爱吃。

    心中思绪乱纷纷的。

    大步赶来的幕亓一率先出声:“谨贵妃娘娘,您先起来,听下官说。”幕亓一眉宇间带了倦意,伸手要扶江书臂弯。

    被沈无妄抢先,扶着江书起身。

    幕亓一不动声色地侧过身,隔开了江书和沈无妄,“贵妃娘娘,这边请,下官有话要说。”

    谁料从前高冷的沈无妄,如今一点面子都不顾,竟贴了上来,“贵妃娘娘能听的,咱家定也能听。”

    幕亓一烦得不行。

    可他一低头,看到江书满脸的泪痕。

    到底叹了口气:“皇后娘娘薨了。”

    江书点头:“我知道。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嘘……”幕亓一一根冷白如玉的手指竖起,抵在江书唇边,“小声些,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干什么?”

    沈无妄啪地一把排开幕亓一的手,“说话就说话,做什么动手动脚的?”

    幕亓一瞪视着沈无妄。这太监今日吃呛药了?

    他虽有那么一刻,怀疑过江书是不是对沈无妄格外有些不同。

    可事后又否了自己。

    江书是他幕亓一的试婚丫鬟,做试婚丫鬟之前,就和自己心悦之人偷尝了禁果。这样的女人,怎么会……看上一个太监。

    绝没可能。

    再说,江书在他幕亓一身边这么久,他幕亓一怎么也比太监强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