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书胸口好像揣着一只小兔子,突然长出了利爪,抓得她一颗心又惶恐,又是血肉模糊的疼。

    崔皇后临死前,到底遭遇了什么……

    江书咬唇,直到鲜血特有的腥甜气在口中蔓延开来。她淡樱色的唇上,现出点点殷红的血迹。.M

    她低头,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衣袖从彤妃手中扯出。

    “彤儿,我必须去。”

    彤妃真的有些急了,“你这个人,怎么这么倔强?”

    江书摇头,“不是倔。是我……应该去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应该去?皇帝说了,不叫去奔丧守灵!你没听见吗?怎么还说应该去!”

    “就是应该去。”

    江书一字一顿,她深吸一口气,双目空茫地看向长春宫的方向。

    眼中泪水都已尽干涸。

    江书:“你从前与崔皇后没什么交情。朝贵妃自不必说,一个异国人,从前几乎都不曾向崔皇后请安。你二人不出现,合情合理。”

    这……倒是。

    彤妃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可我不一样,”江书轻笑一声,“我本就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出身,又得了天大的机缘,得崔家认为嫡女。名义上,是崔皇后的义妹,和皇后向来感情深厚。我若不去,反而落人口舌。”

    “道理是没错,可皇命……”

    皇命难违啊!

    “你放心,”江书眸光一闪,一向纯良的眼眸深处,迸发出一道利光,“我只是去看看,皇后她,还有没有一线生机。我定会保全自己。”

    提到这个,彤妃深吸了一口气,到底垂下了手。

    她知道,如今被皇帝盯上,崔皇后这假死后金蝉脱壳的计谋,若要实施,恐怕比从前要难上一千倍一万倍。

    相当于就在鸿庆帝眼皮子底下弄鬼。

    一着不慎,就要人头落地。

    可即便如此……

    江书:“我和顾妃、太后之死扯不清楚干系的时候,皇后娘娘宁愿自己被皇帝斥责,也要冒险差人送我出宫。这份恩情,我不能不报。”

    好半晌,彤妃深吸一口气,“我明白……可如今,事发突然,怕是皇后……没有选择你我给她指明的那条路。”

    这是江书最怕的。

    也是江书做好了准备,要去面对的。

    江书点了点头,眼中泪光莹然,“无论她如何选择,她都是个好皇后。”

    彤妃最终点了点头,“无论如何,保全自己。我……我在永寿宫等你。”

    若不是腹中怀有孩子,到底有了牵挂,彤妃真恨不得自己去看看,长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去长春宫前,江书先去了一趟慎刑司。

    沈无妄果然人在慎刑司,亲自守着紫浔。.M

    一间窄窄的斗室尽头,紫浔把自己团成了小小一团,面壁而坐。

    她一声都不出,身子却剧烈地颤抖着。

    江书看向沈无妄:“沈大人,请让本宫和紫浔姑娘自己说几句话。”

    “意思就是不叫咱家听咯?”沈无妄面上似笑非笑,“那不行。谨贵妃娘娘说了,咱家是自己人,自己人,不该有什么秘密。”

    等会儿还要去长春宫,江书没时间跟沈无妄扯皮。

    她淡淡看了他一眼,径自经过男人身边,裙角在他紧绷的小腿上拂过。

    沈无妄饶有兴味地看着江书走向囚室浸透,小心翼翼扶起紫浔。

    紫浔一见江书,急道:“可是皇后娘娘派贵妃来接我?皇后娘娘她,到底怎么了?奴婢听着外面的云板声,奴婢……好害怕!”

    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。

    江书面色微沉,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谨贵妃,你、你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紫浔一张小脸全白了。

    江书深吸一口气,“外面都传遍了,你还不知道。皇后娘娘……薨了。”

    紫浔身子一晃,眼看这往后便倒。

    被江书眼疾手快扶住,“紫浔姑娘,现在还不是哀痛的时候!”

    好半晌,紫浔涣散的眼神才重新聚焦回江书身上,“谨贵妃,你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神智归笼,紫浔这才想起,似乎隐约听得崔皇后说过,她一旦咽气,要率先通知谨贵妃前来守灵。或许……尚有一线生机。

    当时崔皇后不愿多谈,且说几句话都累得喘息不已。

    紫浔便不曾再问。

    现在后悔得一颗心都快被呕出来。

    对上江书坚定的目光,紫浔才慢慢缓过来些,“谨贵妃,我家娘娘到底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还要问你。”江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“今日,为何好端端的,皇帝去了长春宫?后面,到底发生了什么?把你知道的,都说出来。”

    回忆起刚才,紫浔脸色极其苍白。

    她抖着嘴唇,看了一旁的沈无妄一眼。

    时间耽误不起,江书只好道:“没关系,说吧。沈大人……是我的人。”

    崔皇后生前并不如何喜欢沈无妄。但谨贵妃既然这样说了,现在又人在屋檐下,紫浔也没法子。

    她流着泪点了点头,缓缓讲道:“自那日您和彤妃两位娘娘走后,皇后娘娘的精神就一日不及一日了,昏睡的时候多,清醒的时候少。”

    江书点头。

    这个她知道。当初彤妃强行催出崔皇后最后的精气神时,明确说过。那之后,崔皇后会明显的一日不如一日,几日之内就会油尽灯枯。

    紫浔:“奇怪的是,娘娘虽然身体一日日衰弱下去,心情倒不错。每日若是醒来,都是笑着的。还吩咐过奴婢,等自己没了气息,再传谨贵妃来。”

    江书皱眉。

    片刻后,终是长叹了一声。

    崔皇后的选择,她明白了。

    彤妃给的丸药,是崔皇后假死求生的唯一希望。最稳妥的法子,是在彤妃照看下吞服。

    可崔皇后是叫下人们等自己死了,再行通知江书等人。

    就是……根本没打算活着。

    终究是……放弃了自己的性命。

    江书长叹了口气,“皇后娘娘的心思,本宫懂了。”

    可她还是有一事不明白。

    从前的崔皇后,明明是那么热烈绽放的生命。就这么……溘然长逝,她难道,就甘心?

    紫浔继续讲道:“可今日,皇帝来了。本来帝后两人说话,不过是些日常,皇帝还……还……表现出对皇后娘娘的爱重。奴婢看见、看见,皇上摸了摸皇后娘娘的手背。”

    想起鸿庆帝那张故作神情的脸,江书一阵恶寒。

    紫浔:“可那之后,情况突然急转直下!奴婢在隔间里备茶,突然听到了皇后娘娘的喊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