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来不及多想,江书就被男人攥着手腕,又一次跌在他怀里。

    身体紧密贴合,江书更是觉出不对。

    她虽是宫妃,可到底不曾真正侍寝,心中尚有三五分不确定。

    可此事……沈无妄若不是太监,那他岂不是、岂不是大大的欺君?

    简直不敢想象,鸿庆帝得知自己的掌事大太监,竟是个真正的男人。不知……

    还有,当年甘皇后为沈无妄赐婚。

    难道是知道……

    一时间,江书脑中乱纷纷的,尽是奇奇怪怪的想头……

    可是,不对。

    天家尊严,何其严酷?就算甘太后再偏爱沈无妄,怕也不肯纵着他以男子之身出入后宫。

    更别说鸿庆帝……

    是不是自己错了……

    被男人禁在怀中,江书不住挣扎,“沈大人,放手!”

    “呵……”男人嘶哑的笑声夹杂着热意,喷在江书耳畔,“求我。”

    江书脸色涨得通红,“你疯了……”

    沈无妄动作一滞。

    江书的话,居然和他心底喋喋不休的声音,不谋而合!

    当真是……

    令人厌恶!

    沈无妄长睫垂下,眼中闪动暗光,手指无声缩紧。

    冷不防怀中女孩猛地抬头,一双美目中,竟含了泪,颤巍巍地,倔强地不肯落下。

    沈无妄微微一愣。

    才察觉出自己手上无意识用力,连忙松手,“弄痛你了?”

    江书咬唇,没说话。

    沈无妄却瞧见江书手上,留下一道红痕。

    心底满上一丝愧疚,“我不是有意,让我看看……”

    江书却下意识后退半步,显然是被吓坏了的模样。

    这该死的毒雾,江书也不是全无感觉。可她身子越热,就越想起自己的来处——顾府,那间黑暗和屈辱的耳房。

    还有…….M

    幕亓一。

    那时的她,卑微如尘。

    明明是被人强辱了清白,顾夫人却觉得她是攀附权贵,要将她沉塘……

    江书不愿再回想。

    她咬唇,拂开沈无妄的手。

    再一次认识到,眼前之人,和从前的沈无妄共用一具身体,却……再也不是他了。

    江书:“不必了。沈大人还是快走。”她顿了顿,“你怕是也顶不住这毒雾了。”

    她越是这样,沈无妄越是心急着想要解释。

    他正要挺身上前,不防斜次里冲出一道身影,扬起手中常常的棍棒,敲在沈无妄手背。

    他的掌心本就鲜血淋漓,手背上又挨了这一下,顿时一声闷哼,身子晃了晃。

    沈无妄吃痛,身上积压已久的戾气爆出,他直面刚才冲出来那人,攥紧剑柄。

    “不要!”

    江书一惊,“那是皇后娘娘!”

    崔皇后?竟被江书给找到了?

    沈无妄按下剑,看向冲出来的崔皇后,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因鸿庆帝素来忌惮崔皇后,从不宠爱,沈无妄自然也罕有去长春宫的时候。可他印象中,崔皇后小小的年纪,倒是个老成持重的,竟也会……手拿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铁棒,贸然伤人?

    是死过一次的人,到底有些不一样吗?

    沈无妄揉了揉手背,冷笑一声,“咱家也是为了救皇后,皇后为何动手?”

    江书一脸难为:沈大人,皇后娘娘她……

    “娘!”

    崔皇后声音清亮地叫出声,“他是坏人,要欺负你。思宜才打他的,娘不会怪思宜吧?”

    沈无妄:……

    他疑惑地看向江书,又看看崔皇后,“你……她?你?”

    江书轻叹了一声。

    她压低声音,“该是那蛊虫影响的,皇后娘娘她醒来便是这样……觉得自己还是个五岁的孩子,又口口声声,非要喊我娘亲……为了好生带她出去,我只好应了。”

    “呵……”

    沈无妄忍不住,终是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江书脸色涨红。

    沈无妄只觉好玩,看着躲在江书身后的崔皇后,“咱家也是来救你的。为何你口口声声叫她娘,却说我是坏人?我不是。”

    崔思宜咬唇不语,一脸的戒备。

    沈无妄:“为何不叫咱家一声爹爹?”

    江书脸色一红,“怎么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都说太监因没了男人那东西,格外执着于子嗣。

    现在一看,果然沈无妄也不能免俗。

    竟叫堂堂皇后叫他爹爹,好不要脸……

    崔皇后虽心智回到了幼时,却只是稚气,恩怨更加分明。

    她看看沈无妄,一扁嘴:“你才不是我爹。我爹是守护北疆的大英雄。”

    沈无妄冷哼一声,“痴儿,不乖。”

    他攥起受伤的手,看向江书:“此地不宜久留,既然找到了皇后娘娘,我们就该走了。”

    江书点头。

    可崔皇后因不喜沈无妄,听见一个“走”字,身子只如扭股糖似得躲在江书身后,不愿靠近沈无妄,和他走在一起。

    沈无妄也因起身得急了些,眼前一阵眩晕。

    他恨恨咬牙。

    和之前下过的大墓比,崔皇后这后陵就如小儿科一般。沈无妄万想不到,自己会在此受伤,更不曾带伤药等物,现下也只能凭着一口气是硬撑。

    他不愿多呆,领着江书、崔皇后二人边走边道:“咱家已吩咐那宫女出去叫人。崔家人自有本领把你二人从守陵军手里救出去。”

    江书咬唇:“好。”

    沈无妄看江书一脸认真的模样,就有些忍不住想要逗弄,“谨娘娘,你可想好了?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可要借此机会,一同出宫?”

    出宫啊,外面的海阔天空……

    可是,不行。

    江书终是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她也知道,自己这一拒绝,怕是后半辈子,再无出宫之日了……

    沈无妄好似看透她心中念头:“不遗憾吗?”

    “遗憾?”江书轻笑一声,“人这一世,遗憾何其多,不多这一件。”

    她这辈子,最遗憾的,就是和从前的沈无妄……

    江书摇摇头,截断自己无用的回忆。当下之际,需得能出得去才行……

    正加快脚步……

    江书只觉脚下一阵震动,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,一拳砸在地砖上。

    “咯啦啦……”

    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,自不知名的深处传来,同时,带出了一阵寒得刺骨的风。

    江书、沈无妄齐齐变了脸色。

    尤其是江书,一张小脸上所有血色皆褪尽。

    这声音……她曾在溧陵听过。

    是……

    地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