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江书毫不犹豫,果断地一下子拉开那道暗门,阿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。

    果然!

    这个谨贵妃既然是从此处来的,那她探出来的来路,必也在这里!

    阿玉她们之前就有所疑惑。但只因她们几个都已经服下了朝贵妃赏赐的毒药,剧毒发作也不过就是顷刻之间的事,没了那么强烈的求生欲望,故而也不愿自己去那小门中一探。

    现在,见江书开门,心中笃定这就是生门。

    得意的同时,又有些不甘。

    要是她们没喝那药,就能出得去了……

    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,江书似乎也真的慌了。她帮忙把崔皇后在紫浔背上固定稳,一回头看见阿玉她们几个还挤在门口,不觉急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?还不快走?!”

    一个朝国侍女刚要进门,被阿玉一把拉过。

    她冷哼一声,看着江书:“谨贵妃娘娘位尊,您先走。”

    时间紧迫,江书也懒得再跟她掰扯什么,边向紫浔吩咐了两句,边率先走到了那扇门边。

    正要踏入。

    “等等!”阿玉又一把拉住江书。

    江书烦躁:“你又要干什么?”

    阿玉眼中阴狠一闪而过,“还是奴婢先走吧。”她阴阳怪气,“万一这路上真有些什么,奴婢也好替娘娘你挡着。”

    “随便!”江书皱眉,“那你们就快些!”

    阿玉再不犹豫,带着自己这边的三个人,进了那扇窄门。

    特意把小贞留在了最后,她身后跟着江书和紫浔。

    那暗门后,是一道极窄极长的墓道,又狭窄又低矮,紫浔背着崔皇后,被岩壁压得只能弓下身子,一步步走得十分吃力。

    连那几个朝国侍女中身材格外高些的一个,也不得不低头行走。

    背后的暗门被关上,几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距离。那朝国侍女不觉终于抱怨了一句,“这地方怎么这么窄!”

    “这本就不是一条给活人走的路。”

    江书的声音,从队尾传来,幽幽的,无端令人心中发冷。

    那朝国侍女一噎,再说不出旁的。通道太过于窄小,几个人几乎连回头都十分不方便。窄小的空间格外容易让人心生恐惧,不过走了一会儿,小贞就有些耐不住,小声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虽极力隐忍,声音却还是难以抑制地传了出来。

    阿玉本来就心浮气躁,尤其见不得人哭声,不觉低叱了一声:“没用的东西,哭什么?!”

    小贞素来就怕阿玉,吃了这一声叱喝,半晌都再没有动静。

    阿玉心头稍宽。

    她原是舍不得小贞这个好用的小跟班去死的,可谁让……她没喝那毒药,还有一线生机呢?

    自己必死固然令人痛苦,可自己死了,同伴却能活着,更令人疯狂。

    阿玉无声地攥了攥拳,她们这个小队,一定要……

    整整齐齐,一个都不能少。

    正在心里反复煎熬着念头,突听小贞怯怯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:“可是玉姐姐,我、我没哭啊……”

    走在最前面的阿玉脊背一紧!

    心中涌出怒气,“你没哭,刚才是谁?我听得清清楚楚,那哭声……”

    小贞这下子才真是要哭了,“没、没有……玉姐姐我没哭,我真的没哭。什么、什么哭声?”

    阿玉猛地刹住脚步。

    她只觉身后一片寒凉。她刚才明明就听见了,那哭声就是从身后传来!伴随了她们一路!如果不是实在吵得她心烦,她也不会开口说!

    那分明就是小贞声音,分明就是!

    若不是她……

    还能是谁?

    阿玉只觉脊背上,为冷汗所湿。

    她原是看不起盛国的。可现在、现在……

    “快走啊!”江书声音,再次从小贞身后传来,“你堵在前面,却一直不走,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我、我……”阿玉勉强镇定下心神,一句灭自己威风的“我害怕”,终究是被她用尽全身力气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不怕,她不怕。

    阿玉用力捏着手指,掌心传来的痛楚迫着自己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她都是要死的人了,她怕什么?

    难道这世间,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东西?

    江书:“快走!别被那些东西赶上了!”

    阿玉刚迈开的步子又是一顿,“什么、什么东西?这后陵里,还有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“呵……”

    一声冷笑,从队尾飘来。

    好像是江书的声音,又好像……不是。

    阿玉头上已经沁出冷汗。她是打头的,眼前的黑暗那么长,身后的黑暗,也那么长。长得看不到头。

    江书:“大盛的规矩,帝陵后陵里,都有守墓人。若是被他们逮住,不仅咱们都要死,还会累及家人。不想死,就快走!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?”阿玉终于迈开了步子。

    传闻上都说江书这个谨贵妃出身卑贱得很。越是出身寒微之人,应该越是无知才对。

    这次江书冷笑了一声,“本宫,家学渊博。”

    大盛这片土地上,往前数无数个朝代,虽然最后都逃不脱山河破碎的下场,王公贵族的墓却没少留下。每一座里面,都埋葬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宝藏。

    如今,江书也差不多想明白了,自己的娘那么执迷于让自己从小就背各种各样的墓穴地图。

    娘应该就是出身……盗墓团伙。

    只不知道是南北哪一派,更不知道为何未婚先孕,又沦落到了顾家,被顾家配了小厮,为奴为婢。

    这样的出身,岂止是卑贱?

    简直就是千万不能往外说。

    江书叹了口气,看着身前影影绰绰的朝国侍女背影,“快些走吧。前面有个放器物的耳室,若累,可以去那儿歇歇。”

    另一边。

    本该存放崔皇后棺椁的墓室内。

    那脚步声停下。

    “簌——”

    一道火折子被燃着。

    摇曳的一线火光中,露出沈无妄的脸。

    他看着盛国陪葬的长春宫宫人们的尸体,眼中迸射出寒光。

    这些宫人身上都有致命伤,不是自戕。自戕对自己下不了这样的狠手。

    他一一查看过每个人。

    没发现江书。

    沈无妄自己都不曾察觉,他长长出了口气,被骇得好像凝固住了的脑子,才开始继续运转。

    江书没在这里,她去哪儿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