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贵妃手指猛地攥紧。

    正想着要不要装昏迷脱身。

    没防住一旁的周嫔开口:“谨贵妃,臣妾不曾有心害过朝贵妃,不过是同她一见如故……”她的脑子终于灵光了一会,低垂下眼睫,眼中泪光闪烁,“臣妾……虽入宫已久,可恩宠日稀,在这后宫中,没什么说得上话的姊妹,只有朝贵妃不嫌弃我……”

    这话,不但摘出了自己,还顺便说江书、彤妃她们势力,不肯与她交好。

    倒不是她的错了。

    江书还不及开口。

    一旁半晌不语的彤妃开口:“周嫔这话奇了。咱们一同封妃的姊妹,向来彼此交好。我随谨贵妃同住,一直多得她照顾。谨贵妃与去了的顾妃,也是年少时就结下来的情谊。”她顿了顿,“怎么就和你说不上话?还不是你自己孤僻?”

    周嫔一阵无语。

    才发现,这谨贵妃,试婚丫鬟出身的玩意儿,在这后宫之中……

    人缘居然真的很好。

    她一句话说错了,心里又慌了起来,手不觉攥紧了朝贵妃衣袖。

    不小心掐到她手臂上的嫩肉。

    “嘶……”

    朝贵妃强忍着痛意,和蹬开周嫔的冲动。

    她略过江书和彤妃,只想皇上皇后求情,“皇上,皇后娘娘,臣妾只有周嫔一个要好的姊妹,求皇上皇后娘娘,勿要责罚与她……”

    手臂上的痛,让朝贵妃眼中轻而易举地淌出泪水,“皇上,求您了……”

    还是一旁的崔皇后看不过眼,她抬抬手,“罢了。”

    得皇后这一句话,鸿庆帝才道:“周嫔,既然朝贵妃为你求情,朕就再宽恕你一次。”他顿了顿,“不过,死罪难免,或罪难逃。”

    周嫔瞪大眼睛,心口砰砰直跳。

    皇帝都知道她是无辜的,还要罚她?

    鸿庆帝看了看一旁垂着脸,姿态恭顺的江书。

    “这样吧。既然周嫔你性子孤僻,干脆也不要一个人住梨花院了,就去谨贵妃身边伺候吧。”

    彤妃抬头正要说话。

    被江书不易察觉地扯住衣角。

    还是崔皇后缓了缓,开口道:“谨贵妃的永寿宫本就不大,如今已住了彤妃一个怀孕的妃子,再加上一个周嫔,怕是谨贵妃照顾不过来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用照顾,”鸿庆帝冷冷道:“从今以后,周嫔褫夺嫔妃之位,降为宫女,就在谨贵妃身边伺候,叫她好生学学规矩!”

    说吧,鸿庆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。

    是在佩服自己的英明。

    既然今日硬闯长春宫的事,总要有一个说法,那就只能是……周嫔顶缸。

    总比惩罚他心爱的朝贵妃强。

    再说这个周嫔,无依无靠的,想怎么收拾,就怎么收拾。如今降成宫女,也不过就是把她打回原形,前朝后宫,没有一个人会为她说话。

    至于派她去永寿宫……

    也是正好看着江书。

    鸿庆帝对江书、彤妃没什么怀疑,只不过这棋子儿,能多埋一颗,就多埋一颗,不过是多年的习惯罢了。

    若是江书,或者更加跋扈的彤妃容不下周嫔,杀了……也行。

    反正这么多年,周嫔那张寡淡的脸,他也早就看够了。

    想着,鸿庆帝:“就这么办了!”

    事已至此,没人敢再求,也没人能再开这个口。

    周嫔就这样,变回了宫女。

    鸿庆帝也待不下去,“皇后,朕看你是累了。朕就先走……”

    崔皇后今日还活着。

    可鸿庆帝对她下药的分量,自己很清楚。

    活得过今日,也活不过明日。活得过明日,怕是不出半月,也要传出凶信。

    不急。

    总能等得到。

    送走鸿庆帝,朝贵妃也垂着头离开。

    周嫔想走却不敢走,只能恨恨地待在一边。

    江书吩咐阿翘,先送周嫔回永寿宫,好生看管起来。

    周嫔被带出长春宫,走得远了。

    崔皇后才身子一晃,软倒在榻上。

    “皇后娘娘!”

    江书皱眉,连忙上来搀扶,“说了这一大篇子话,累极了吧?”

    “本宫……无事……”崔皇后低低喘了一会儿,才抬头看向彤妃,“你的手段好。本宫已经很久都没觉得身上这么送泛了。”

    彤妃被夸得脸色微红,不觉也嘴甜道:“皇后娘娘,这不算什么。皇后娘娘若肯叫我治病,那时候放能见到我手段呢。”

    崔皇后笑而不语。

    蝼蚁尚且偷生,她岂是真的不想活下去?

    可她是皇后!

    要她命的人,是皇帝。

    她如何才能逃出一条命来,不连累旁人,也不牵连母家?

    刚刚升起的希望被崔皇后无情地狠心掐灭。

    如何能活?她想不出……

    身旁,江书拢住崔皇后冰冷的手指,劝道:“娘娘,咱们总能想出办法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成……”崔皇后摇头,“本宫……不能牵连母家。若本宫不肯就死,后面皇帝不知又要出什么旁的阴招,这后宫都是他的,全天下都是他的……”崔皇后无力道:“我们女子,斗不过他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斗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江书的话被彤妃打断。

    彤妃: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我为皇后施的针,只逼出来这么一丁点儿精气神,耗尽之前,咱们得把叛徒先抓出来。”

    沉吟片刻,崔皇后轻叹了口气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她向紫浔:“把那几个人,都带来吧。”

    那几个人!

    叛徒真的不止一个!

    紫浔眼中含泪,答应着去了。

    一时殿内空寂无人。

    崔皇后自嘲地笑了,“本宫自诩宽仁待下,每逢年节都赏赐,更从不轻罚。这也是我崔家祖训。这些人,多是自小儿跟着我,为何、为何……竟要背叛?”她冰冷的手指好像锤死的鸟儿,在江书掌心轻轻抽了抽,“你说,本宫这个皇后,是不是做得很失败?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皇后娘娘,”江书用力抓着崔皇后的手,“你……你很好。是他们鬼迷心窍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,”崔皇后摇了摇头,“这么多下人一起背叛,是我这个主子的错……”

    江书张了张口,不知该怎么安慰。

    人是会变的,人形也是复杂的。

    崔皇后行事过于宽仁。她手下人,有人背叛,却也有人肯为她去死。

    凡事都有两面性,不该一概而论。

    江书正想着如何安慰崔皇后。

    一旁彤妃开口:“皇后娘娘,您敢杀人吗?”